九龙池记

周正

探山水、寻幽奇，必依蹊径行焉。跬步不敢旁出，曰某径达某峰，某径达某泉，此其人不足与游。夫某达某山，某达某泉，夫人而能至焉者也。夫人而能至焉，则奇不出天地之奇，日在人间不寻讨者，则不得。故吾之游某山、某泉也，必纡其途、涉其阻，庶几一遇一奇，不必于某某泉也。

余既游烟霞、姑余，询路于樵，藉力于足，至苍山九龙池崩崖对立中，一石长二里许，九孔涓涓吐溜，自一池至三池渐高，相距近而平。四池稍远而险，五、六、七池削壁直上不可攀，跻望见之焉。其八、九池不可见，踞石之巅。初至其处，，友皆自下上也，吾意不然，陟其右崖，盘曲行六七里，至其巅，阻河水断续不常。

余曰：此龙池上流也。于是沿河北下百余步，巨石横当其冲，上广而下锐，其高隐人不可下，下则不可以上也。踯躅移晷，乃跃而下数十步，下瞰龙池。其最上池有松覆之，水皆清澈见底，九池小大深浅欹平，皆得寓目焉。比反叠三、四石践之，然后循故道归复。自下上止第四池，饮其水味甘美，殆所谓山乳泉石池漫流者也。

日哺归食，山下友人家客曰：诸君游龙池乎？夫池有九，其巅不可跻，非不可跻也，自下而上不可跻，自上下可望也。遐迩君子来游者众矣，无乡人导之，则不可其道，得其道，石也，阻之，则不可超而越。以故至者卒鲜。诸友不对，余笑曰：客乌知余之游哉。夫游有形、有神，以神游者，四方九州不足远，前古后今不足久，江海不足深，日星不足高，目之所不得见，耳之所不得听，足之所不得履，莫不潜通焉。遇之以神，不然懼他日形至焉，则笑吾神也，夫神至焉，而不至，则形笑之；形至焉，而不至，则神不且笑之哉？

今吾游也，而至焉者，如是懼他日形为神笑也。客之笑也，何与焉？客嘿然退。余记之，以告游者，慎勿为客之所笑哉。